LX_此生难为撒糖人

我觉得窗定了……

戏份很重的欧阳老板首次在回忆里上线

无视那些胡编乱造的脑波相关吧！

【章五 Mirage】

 

1

 

这一路飞了三天两夜，足够夏夷则在梦里跟周公合纵连横杀个十盘八盘。养精蓄锐之后，他睁了眼，正巧离海市已经不远，开了雷达标记一看，沈夜那一艘跟在后面。

……嗯，跟在后面？！

夏夷则按了按额角，他好像真的没有说去海市的飞行路线只有一条，而且那么大的马力却要慢悠悠地跟着自己这一艘仅能装下两人的微型飞船，真是苦了他了。还有，开着这个去未免太过显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把家都搬去拍卖会了呢。

他在屏幕上调出键盘，按下一串数字，预备跟沈夜建立一次亲切友好的太空无线电通话。

 

“编号为13131126的无线接收点请求建立通话。”

沈夜作为一个有驾驶许可的人，没费什么功夫便弄清了飞船内部程序的各路名堂，早先便开了自动驾驶将内部储备翻得干干净净，拆掉了所有监视器和监听器，大有废物利用之势。接到通话请求时，他已经看着外界黑沉沉的太空看了几个小时，与其说是看，不如说在放空思想体味人生真谛，换句话说就是在发呆。

太空内无杂质，电波损耗几乎没有，声线倒是比在陆地上通话还原不少。

“喂？我是夏夷则。”

“什么事？”

“长话短说，通常没有开大型飞船去海市的，太显眼了。”

去海市的人一贯鱼龙混杂，过两天又是每年一度的拍卖会，保不齐就有几个乔装改扮了的不可说之人慕名而至。对于他这种单枪匹马自己干的人来说，最好便是谁都不要招惹。

沈夜一点都不急：“听起来你有办法？”

“在临近的中转站换乘。”

“一定不止这一种方法。”

 

如果你的超能力一直有效，我连这次通话都可以免了。

夏夷则如是想着道：“让人忘记从你那艘飞船上下来的是谁就可以。”

沈夜面不改色地承认道：“看来还需要麻烦你一次。”

 

——你就不怕我卖了你？

——你不至得罪一个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

——你觉得这有用？

——那不如试试？

 

这番对话同时在两人脑海中预演了一遍，隔空交锋数次，暂时扯平。

夏夷则似是笑了一下：“帮人帮到底。”

沈夜同样笑，却是无声：“多谢。”

 

结束之后，夏夷则想，这是多么亲切友好的一次通话啊。

友好得他想立刻赶去海市。

对沈夜残余记忆里的了解让他明白，不可能指望他一下子就进入多年不见哥俩好的相处模式——事实上这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发寒，但也没想到是这种火硝弥漫下一刻便要开战的情形。

似乎对方留下的，关于自己的记忆还要多一些吧。

他揉着额角猜测，过后便又挥开。想那么多只是平添烦恼，还指望着熟人能稍微可供亲近不成，又不是没被亲哥下过黑手。

 

2

 

经过二十五个星系，九个天然虫洞，以及十六个人工空间跳跃区段后，两艘飞船终于进入海市大气层。其时正处于恒星照射一侧的黄昏，天光橙红，夕阳打在海市入口的复古小楼上，将其镀上一层金边，当真美轮美奂。

海市名副其实是一个“市”，或者说，修建得像一个初具规模的人口聚居地，并且自带商业街。飞船着陆之时，委实引起了不少人好奇围观。

十月十日的天气不算暖，夏夷则从驾驶座后方的箱子里拽出一件风衣，抢在前面下来，略施小计，人群便都散了，包括隐藏在人堆里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忙完之后，他瞥向拎着行装下了飞船的沈夜，惊觉对方也添了件外套，事先的准备调查工作做得不要太详细。

就像是一早便知道要来海市一样。

他如是想着，与沈夜一路走向商业街正中的高楼。每年的这时候，海市大大小小的旅馆酒店会迎来本年度的营业旺季。来得晚了，说不定就只能睡飞船了。

然后他用员工内部价格黑了一间单人间，房卡给了沈夜。

 

3

 

有个在海市方便通行的身份很不错，至少做什么都有优惠，连锁酒店还有专属房间。

——而且待遇完全跟单人间不是一个级别好吗。

夏夷则沉在浴缸里，在水下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

 

有条件享受生活的时候，那么就不要大意地欣然接受吧，作为“工作”时多数时间要出生入死的回报。

 

浴室内的暖光在水面上投出一片光影，他从水底探出一只手去搅乱，一下子那些光影便细碎开来。

据说他就是这么从海里被捞起来的。

专业级医师欧阳少恭做过多方调查取证之后，确定他曾失去至少在那之前一个月的记忆，他却觉得不尽然，每每想起，都像是遗忘了半个人生。对那个月残存的记忆只有澄澈的水与湛蓝的天，他在水中仰望，伸手去虚握，仿佛是要挽留什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对那场意外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欧阳少恭的描述，一家之言，再经过自己算不得美化多少的理解，事实便是：医护人员操作某台名为“Avalon”的机器时，出现了重大失误，触发α脑波和β脑波的神经元严重受损，而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导致他现在变成几乎一无所求的模样，还是在持续性的脑部复健之后，听上去要多惨有多惨。

但也并非没有好处，比如那座古墓里的石桥，过一个跳一个，他却可闲庭信步。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情感波动的本能都被Avalon洗掉了，自然触发何种惨痛回忆都是枉然，那桥当然不能造成什么严重影响，最多皱皱眉头，也就过了。

 

他从小便有一个算不得好的习惯，读取身边每一件物体的记忆，古董尤甚。若是古董历经数朝而不损，他每次触碰，便都是一个故事。人言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这话说得再在理不过。虽是死物，通过它们见证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却比书上那些苍白的史家之言有趣得多。

欧阳少恭身为他的主治医师兼直属上司，曾经半是暗示半是玩笑地说，看多了别人的故事，便把自己的生活给忘了。

但是有例外，古兵器杀伐过重不可看，他曾因此吃过苦头，还有一种不知该说什么好的例外。

 

如果从古董里看见了自己的前世怎么办？

不，或许称不上是前世。

 

他因为对记忆的控制力（抑或是看病看得久了），耳濡目染也看过不少研究脑波的论文。几十年前有个叫厉初篁的科学家，据说是欧阳少恭的不知前几任师兄，对死后的意识体电波存续时长进行了一番鞭辟入里的论证。据说目前对脑波与脑部的研究，都是基于此人的理论，并且至今未被推翻。

论文中言，意识体，又称灵魂，是以电波的形式存在的。人死之后，电波失去存储介质，便会慢慢消散。消散时长因人而异，短则三日，长则四十九天。所以古人所言头七与七七并非空穴来风——听上去比较玄幻，但这论文确实发表了，还被欧阳少恭搜罗来裱在相框里。

既然灵魂最多只能存在四十九天，那么就不存在前世。

但是又如何解释，他从古董的记忆里，看见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连身边的人亦是如此。父母一样，发小一样，两个亲哥也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其他的？

宿敌变成邻居了算么。

 

恒温水浴了好一阵，他听见洗手台上的手机闹铃声。定好了的时间，该去吃饭。

同样的内部优惠，不去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