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_此生难为撒糖人

倒数第二章。#阿夜专职补刀三百年#

疯狂科学家必有疯狂计划，坠海事件以及沈爹态度成谜事件漏了一点出来，貌似没解释的事情啊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我没解释啦

【6th】

 

若要控制一个人，而且是从精神层面上去控制一个人，最好便是通过种种物理化学刺激将其原本意志削弱或直接清零，届时再想做什么便容易得多，若是人力物力充足，想要重塑三观脱胎换骨亦无不可。

欧阳少恭作为同时与黑袍被流放下来的人，早先便经过上层位面长时间的朝夕相处，而后混迹人类世界之后，虽一着不慎反被制，却让黑袍看到一丝奋斗的目标。人若有一遥不可及的目标，在为之奋斗过程中，若无坚强意志为辅，便很容易为目标所困，令其成为执念，而后便使人疯狂，不惜一切地去赴汤蹈火。

当欧阳少恭对脑波的研究达到了一定程度，心内对将要实施的报复计划有了一个大概轮廓时，便开始锲而不舍地煽风点火。用于存储磁带的立柜那么高，每次只能填满一点点的部分。对上层位面那些执刑人的恨，在他协助之下，总部轻而易举地创办，由是让他产生对下层位面的人类的优越感，以及时不时透点消息出去，让警方小小地干扰一下，进而影响到那三个月的任务进度……都是可以利用的事情。在经年累月的等待中，黑袍如他所愿地愈发焦急而易怒。要令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这样，他在目标达成的一刻，激荡的心绪会将他本有的理智水平侵蚀得一干二净。

他坐在传送椅上面不改色，心下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而让这个计划变更的契机，出现在十四年前，总部接到海市传来的消息那一刻。

人类世界，已经出现了能操控记忆的超能力者。

这个消息在前一任的S那里得到了证实，而更巧的是，他和那一位目标人物，恰好互为邻居。因此，目标人物的名字没有被放在超能力猎杀者的名单里，而是经过多方观察，确认其名副其实之后，于八年前创造了一场人为的车祸，同车经历者全被灭口，成功将目标人物吸纳入总部，又以家人性命相要挟，令其成为一名狩猎者，编号为X。

欧阳少恭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顶多算是又为总部做了贡献，结果Avalon事件之后，让他平白捡到了一份救命之恩。没有人知道，他研制Avalon的初衷，本就是为了对付黑袍。他不知道位面迁移开始时，黑袍会坐在哪一个椅子上，所以他将每一个头盔内部都做了一点点小改装。

能量迁移系统，Avalon基本构件，以及“渡魂”的全套装置。

黑袍甫一坐上传送椅，扣上头盔的刹那，便已入彀。所有的能量将用于Avalon，以洗掉黑袍的意识，而后巽芳便可用渡魂装置夺取一具真正强大的躯体——他无法确定黑袍是否是契合体，但巽芳的这一个身体已经随时会死，还不如放手一搏。至于性别，对他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故乡一词，更是早已模糊不清。上层位面早已没有他所珍视的东西，还不若在人类世界安宁度日。

但他无法把握人间界的机器能真的洗掉属于黑袍的意识，所以，他以救命之恩为由，拉拢到盟友夏夷则。届时，只需抹掉黑袍脑海中所有的反抗念头，这一计划便算达成。

总部的图纸是他参与设计，竖在上八层中间的金属管，只不过是为了让夏夷则少浪费一点精神力而服务。而黑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弄到了李尧半默许与夏夷则断绝关系的录音带，简直是歪打正着地解掉了他的催眠。坠海后缺氧的后遗症很严重，若不对他进行催眠，令其对自己能力估算在一个极低值，以狩猎者的工作强度，他便要三天两头回海边进行复健，届时还谈何狩猎？

至于夏夷则会被黑袍的反噬摧毁多少记忆的问题，欧阳少恭可以大言不惭地表示，他不介意。

而且，有旁边这个小姑娘在手，他虽不奢求沈夜会帮自己，但不愁他会帮黑袍，毕竟黑袍念叨“他的预知者”已经念叨到白热化状态。

 

破而后立，岂非十分美妙？

他看着黑袍按下了下层楼的炸弹控制按钮，用爆炸产生的声波织成一片屏障笼住了上八层，令其悬浮于空。

刻意设计的电子音倒计时从六十开始，每数一个数字，都如一道重锤砸在四个人心坎里。

 

五十五。

欧阳少恭开口：“故乡啊……我已经快忘了那里的模样。”

 

三十五。

黑袍激动得摩拳擦掌。

 

二十。

巽芳靠在传送椅上，精神不振。

 

十。

沈曦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愿再看。

 

五。

夏夷则在七层之下的屋子正中，摸着金属管同样进行倒数，静候最后时刻的来临。为避免黑袍过河拆桥，提供的兴奋剂他一支都没敢打，只能祈祷催眠接触之后，恢复的那二三成力量足以对付一个意志薄弱的黑袍。

 

一。

沈夜的电梯底板到达六十九层，随后电子音便数到了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Avalon便开启。

欧阳少恭：呵呵，技术拯救世界。

黑袍敏锐地发现此间不对，头疼已经超过了他的可承受范围，但相对的，他的头盔开始出现电流的爆破音，仿佛随时都会损毁。他方才发现，每个座椅上加了在腰间的固定皮带是一件多么无耻的行为——以他仅有的行动力竟挣扎不得。

巽芳同样闭了眼，因渡魂也在同一时刻开始。她已经历过无数次的生与死，身边有一个竭尽全力让两人活下去，为这个目的已经同样疯狂的伴侣，她虽活得艰难，却尚且不想死。

 

沈夜抬头看了看金属管与天花板的接头部分，打了一个响指。

运送包装箱的那些活动板块得了命令般依次移开，而后他右手抚胸，仿佛在无声地行礼，随即踏着虚空上行，一直到七十六。

四个人在屋中间，两个挣扎，一个焦急，最小的一个最淡定。

这不是渡魂么——曾经帮助渡魂不少次的他一看便知个中奥妙，只是万万没想到欧阳少恭竟真的有胆量如此疯狂，让巽芳去渡了黑袍。这样一想，夏夷则的作用不言而喻。一旦失败，所有人都是死。

他心下慨叹一声即便是合作伙伴也得不到完全信任，随即过去蒙了沈曦的眼睛，另一手搭上黑袍的肩。

 

——不要反抗。

 

已经负隅顽抗数十秒的黑袍身体剧烈抽搐，仿佛过了一世纪那样久，方才安静下来，悠然醒转过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自己的脸。

欧阳少恭的眼中闪过狂喜，匆忙停止了机器的运转，呼唤中都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巽芳？”

黑袍脸的巽芳道：“少……”

而后下一个动作便是从袍子的内袋里拔出两用枪，一道激光与一颗子弹，同时打在欧阳少恭的胸口，透体而过，正中心脏，他拔枪的速度那么快，发射的距离那么近，甚至连座椅都一起打穿。

沈夜一直没有取掉蒙着沈曦眼睛的手，尽管她在眨眼。

十年前因目睹父母死亡而造成的自闭，他不想再延长十年。

 

刚才那一下仿若黑袍最后的垂死挣扎，随后留给巽芳的便是真正的永别。

她顾不得体会这个崭新而强大的身体，几乎是扯掉皮带扑了过去。

生离死别不忍卒睹。

欧阳少恭甚至再说不出一句话，歪在传送椅内逐渐失了呼吸，最后望过去的眼神却明晃晃写着三个字：不怪你。

巽芳捧着他渐冷的手，呜咽出声。

 

“你果然不会阻止。”

沈夜为不打扰亡者，小心翼翼地解掉沈曦的双层捆绑之后，便听见巽芳生无可恋的声音。闻言，他只是在沈曦看不见的角度无声笑了一下。

巽芳艰难地起身，回到黑袍先前的座位扣好头盔，启动能量共享装置，而后一抬手，沈曦便径直从此地消失。

沈夜微微变色。

“她在海边别墅门口，残余的能量只能送走一个。”

巽芳走下座位，仿佛不愿在黑袍呆过的地方多留一刻。

沈夜犹豫一瞬：“……多谢。”

巽芳摘下墨镜和口罩，露出并不分明的五官，他这便发现，黑袍和砺罂的确长得极像。尽管见的是漫反射过来的阳光，那张脸仍旧腾起浅浅的黑烟，似在皮下绵延了千里野火。

“若我不这么做，你也会逼我这么做的，不是吗？”

她将欧阳少恭从座椅的束缚中解下，像是一场无人得知的解救。

沈夜不发一言，沿着先前活动板块开出的通道离开了七十六层，余光瞥见新任黑袍拥紧了欧阳少恭喃喃自语，似已不打算离开，决定陪同归葬于此。

 

六十九层的落地窗玻璃碎出一个并不规则的缺口，高空强烈的风倒灌入内，很有几分冷意。

夏夷则站在窗口，看着沈夜踩着空气从活动板块处走下来。

他方看过一场生离死别的戏，眼神却依旧安宁。黑袍的反噬的确凶猛，他觉得自己的记忆更加残缺不全，却一时想不起来忘了什么。好在他仍记得自己的愿望，这便可以。至于其他的，大概是因为执念不够，忘记了也无妨。

“上八层也要爆炸了。”

即便不炸，欧阳少恭织成的屏障也留不了多久，一旦消散，这座天空之城便会坠落。

他向着窗口侧了侧头作示意：“逃生通道。敢跳么？”

 

沈夜微有恍神。

六年前的总部，也是几乎同样的高空，夏夷则曾经对他伸出过一只手，随即便因这愿望得不到实现而决然坠海，义无反顾地去追寻自己的第一个愿望。世易时移，唯一没有改变的是，若是他不走——或仅仅是不想与他同路而走，他也同样不会等他。

“有何不敢。”

他执起夏夷则的手，跃出六十九层。

 

脚下是一团狼藉的废墟与一成不变的浅滩，上八层在身后轰然爆炸，炸药却并无安放规律，爆炸出来的碎石以不规则的路径迸射。

夏夷则在半空伸指一点，那些碎石毫无悬念地定住，留出来的时间差足以让两个人坠得更远。

总部内的生还者必然寥寥甚至更少，若是有，便无法不知道近些日子总部关着一个极难伺候的狩猎者，也就是他。若是无，此地发掘之时，会在六十九层的废墟中找到今日监控录像的复印件，便可看见他进了电梯间，去往没有监控的六十九层之上——而他去的地方，已经炸成了灰。知道他身份的人基本全死在了总部，还差个逃脱一劫的元勿，但元勿是普通人，不足为惧。况且为了行事方便，他的假身份，可不止这一个。

在不久之前，他仿佛有过某个模糊的印象，却分不清现实或梦境。有人声透过湛蓝的海水，声音经过层层衰减变得不太真实，但那句话他记得清楚：“很快就没事了。”果不其然，这句话在今日应验。

那一定是一句对未来的预见，他这样想着，只觉从未如此放松，连空中的烈风都充斥着崭新而飞扬的气息。

他希冀了六年的愿望，终在今日趋于实现。

他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蹑空至海边，涨潮未退，沙地不断被冲刷出崭新的水痕。远处东方半空中仍有残留的烟云，却不及上八层的残骸坠落及地之时腾起的灰尘浓烈。

“总部已毁，按理来说我们理应再无瓜葛。”

“你似乎在迫不及待地跟我撇清关系。”

他不着痕迹地从沈夜身边脱开，唇角挂一抹了然的笑：“是也好，不是也罢，但我可否提个请求？交换条件也可。”

沈夜盯着他看了很久，而后开口：“说吧。”

 

“让夏夷则死去。”

 

-第二部分.Luna.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