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_此生难为撒糖人

倒数第三章

捋三月二十到四月一日之间发生的事情捋了三天，失败。决定全部留白，不再解释。

我终于让他俩装模作样地打了一场

【5th】

 

1

 

血玲珑事件发生之后，由于该案涉及到了普通人，不再是超能力者当中的江湖事江湖了，更要命的是某政界高官牵扯入内，因而得到了空前的关注。人类的本性总是八卦的。虽然用了某字，真正的涉案人员李曜仍旧被拉下水，直接刺激到了他本就不稳定的精神，随之一堆陈年旧事被深挖出来反复推敲。

警方混迹在其中潜水，藉此找到追查的关键点。风吹草动立时为小弟遍天下的黑袍得知，如今他不比当年，再拖下去迟早会将他筹划多年的总部也搭进去——周围巡逻的警卫已经抓过不止一个谎称野游迷路误入禁区的人了，可能对外宣称的科研基地之名也维持不了多久。在多方压力之下，他派砺罂去劫了沈曦回来，同时下发一批新的存储磁带。

狩猎者依旧被外放着，佯作他这个幕后黑手一直无知无觉。

黑袍将最后一盒磁带放到七十六层高耸的立柜里，离欧阳少恭的计算值还差一些——却足以让他赌上一把，反正那个预知者自闭十年，痊愈和觉醒同时进行，如今也没多强，所谓的淡定只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

彼时他正从电牢出来，领着沈曦上到七十六层。

他问：“预知者，你能看到你自己的未来么？”

沈曦答：“我只能看到这间屋子被毁了，一下子就塌掉了——但那个时候我不在这儿。”为了显示她所看到的真实性，还特意扬手做了个垮塌的手势。

他又问：“那么那个时候的你，在什么地方？”

沈曦答：“你好烦，先是打伤瞳叔叔和十二哥哥，还不让我见哥哥，又天天逼我看我看不见的东西，我真的看不见嘛。”

 

黑袍有一瞬间的无语，刚觉醒的沈曦因精神能量差异，进而看不清他的未来，是件很正常的事。就连巽芳她都看不清楚——也许是成功在即令他有些兴奋过度，不由得暗自逼着自己平心静气。

他的故乡啊。

以为将他流放到下层位面，他就奈何不得了么？

 

夏夷则升起光柱前的磨砂玻璃墙，发现正对着的那一间已经空了。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带走了沈曦，他似乎有些明白扫描到的不明人体是何来头。

牢房门底部的隔板曾被打开过，有一个巴掌大的透明塑料盒正放在地面上，接头人却不在牢房当中，他未曾得到半点提示。

他打开那个塑料盒，上层是六支小注射器，制式是他熟悉的那一种。下层是一支稍大一些的注射器，附有友情提示字条：麻醉剂NUNU0319。

这么大的麻醉剂量能麻倒一头大象，而且六支脑力兴奋剂，副作用也足以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黑袍还真是会物尽其用。总部没有任何动静，证明他未将自己要走的消息透露出去，

所以，自己要点东西还算容易。

他如是想着，转身出去找人要强力消毒药水，预备将这些注射器都好好泡上一泡。黑袍不知道便罢了，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2

 

沈夜以石头吊坠之名再度进入总部时，口袋里的手机便开始震动。又是一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但它打来的时机太过凑巧，恰好是他经由大门走向内部的一刻。

他抬了抬头，大厅内的吊灯白日也明晃晃的，很有种下一秒便坠落，造成意外事故的错觉。

电话里是夏夷则的声音，他无从得知对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私人号码，明明双方都没有再留联系方式。

“麻烦来一趟二楼的监控室，电梯左手边第一间。”

他看了看唯二的两部电梯，一个显示六十楼，一个显示五十楼。

然后他从楼梯间走了上去。

 

总部内一至六十七层安有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六十八层是黑袍的办公室，六十九层以上是禁区——监控室内小屏幕数量应当十分可观，却只是狭小一间，仿佛经过精心计算之后隔断出来，以节省总部内宝贵的空间。

控制台上方是全部小屏幕的投影，对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而言很有杀伤力。系统的人工智能很高，又具有特异性定位功能，任何不速之客都会被圈出来进行定位。

夏夷则轻点左下角的一个屏幕将其放大，整个投影壁上显示出来的便是总部一楼大厅。他利用定位系统捕捉到了沈夜携带的电子设备，然后给他打了一个邀请般的电话。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五分钟之后，被邀请之人敲了敲门，走进除了投影光芒之外的狭窄隔间。门口有密码锁，但门本是虚掩着的，锁便也没了用。

沈夜发现，原本在监控室的负责人消失无踪。

他看向投影屏，监控画面切换数次，最终定格回一楼大厅。

“我找过了，所有监控里都没有小曦的影子。而这些监控仅仅分布在六十九层之下，除去这间监控室。”

“嗯。”他应了一声权作收下这个消息，“还有呢？你特意冒险将原有的人弄走，选在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只为说这一件事？”

夏夷则道：“该等着了。什么时候欧阳先生进总部，什么时候我们开始。”

沈夜问：“这里的负责人呢？”

“牢里。”

他眼力很好，从密密麻麻的小监控屏幕中发现一处似曾相识的画面，却因为不在控制台附近而无法放大细看。

“……第十三排第十四个小屏幕，难道不是牢房？”

夏夷则道：“我在总部传开行事乖张之名又不是一日两日，有光墙阻挡，不会有人发觉。”

沈夜似乎在笑：“你就那么肯定？”

夏夷则十分无所谓地答道：“我和他都不是外来客，所以监控系统连报警都不会，不是么？”

 

而与此同时，欧阳少恭推着巽芳进到了总部。监控系统识别一番，在人物的右侧弹出两个小框，显示姓名编号等等。奇怪的是，巽芳居然没被算在编外人员当中。

沈夜看他一眼，个中意味很明显——电梯是不能坐了，走楼梯么？六十九层的楼梯？

夏夷则从控制台边的椅子上起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在他路过沈夜身边的时候，变故陡生。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没有武器。所有以实体伤人的武器对他们都没有效，超能力又对对方无效。一场看上去十分公平的比斗。

僵持之时，沈夜钳着夏夷则的手腕，发现他袖口之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你想做什么？嗯？”他将夏夷则抵到墙根，拇指按在颈动脉窦上。

他问话的尾音上挑，带着些许风流，轻得仿佛夜半私语。

夏夷则有一瞬间的犹豫，另一只手随即顺着他的手腕摸上去，指腹抵着血管，手指的微温间，金属的一抹冰冷格外明显。

“跟你合作啊。”

 

黑袍进到监控室的时候，沈夜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一只袖管被翻了上去。夏夷则半蹲着，仿佛刚从一场强大的窒息中脱离开来，咳得昏天黑地。

地上丢着一支打空了的注射器。

黑袍对灯发誓，但凡能找到第二个能近了沈夜身的，他也不用让他的合作伙伴被掐成这样。不仅总部中没有，狩猎者中也没有，就连他自己也不行——莫提激光发射装置，若是装置在开动之前就被对方一个念头掀翻上了天，那还有什么用？

他深恨自己没在沈夜处于可控时期便将其监控起来，见其觉醒得晚，便将之当做失败品来对待，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既然晕了嘛——他心下思忖片刻，对艰难恢复着正常呼吸的夏夷则说：“你的能量收集装置呢？”

夏夷则哽了片刻：“你要杀他？”

黑袍道：“不然呢？”

夏夷则道：“不行。”

黑袍被他干脆利落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略带怒气道：“你现在还在总部里面！”

“你还要靠我控制长琴。”夏夷则扶着控制台站起身，“差人送给我的东西，不管里面掺了什么，我都打进去了，可以了吗？”

他挽起袖口，露出肘静脉上一个崭新的针孔，塑料盒被他拍在控制台上，盒盖随着大力被震开，内里六支空注射器。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消毒水泡了两个小时？”

黑袍近乎质问地道出一句，诧异之色被掩盖在口罩之下，控制室内一时只能听见夏夷则不甚轻缓的喘息。

“你迟早变得和长琴一样，”他忽然说，“不亲手消灭掉自己的弱点，谈何报复。你不是要报复么？”

夏夷则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黑袍先生先行，我跟在后面便可。”

他死死盯着黑袍，仿佛生怕他提前动手。做不到运筹帷幄之中的黑袍若想单枪匹马杀人，没有动作根本不可能。

黑袍脑内刷过一串弹幕：你是有多怕我对这个监察者下手？

 

3

 

七十六层。

欧阳少恭先将巽芳扶到座椅上坐好，自己也收拾好了自己，才对黑袍道：“看见了，椅子没问题。如果想让我们为你试验另两个座位的安全性，倒也无妨。”

黑袍自从最后一次踏入七十六层，便处于心急如焚归心似箭的减益状态，整个人都被一种名为狂热的光芒所笼罩。

他将捆成一个粽子的沈曦按在其中一角，扣上头盔，自己坐在另一角，同样装备齐全。

欧阳少恭的面目被中间的金属管遮挡了，在只能看见半面的情况下，他觉得那张温雅的脸有些阴沉。

“什么时候开始？”欧阳少恭常年不断的微笑消失了，目光中有冷意。

端坐于传送座椅中的黑袍按下了控制器。

总部在其内所有人无知无觉之下开始向内倾塌，炸药在建造之初便已计算好方位与用量，确保这栋楼塌得整齐而有美感，而且从外墙开始塌向内，确保不会有人借助倒塌的三角区幸存下来，连同其中所有电子设备一起炸成了灰。

R计划总部意外被毁，主谋于楼内丧生。楼层复原图显示，主谋最后所在之处，是一间牢房。不排除是其内人员内斗所致。当然，也不排除障眼法。警方不会这么轻易便相信他会死，说不定是假死脱身，妄图东山再起——因为毁的也只有一个总部而已。他排查过所有人也未能发现暗线，沈夜同样完全抓不到破绽，尽管他从没安分过。但无论他身份如何，被麻倒在监控室，若尸体能有幸得见天日，验尸技术也会发现他并非死后才遭遇了即将到来的坍塌，甚至呆在可称为总部核心的控制室——

他其实什么都不打算给人界留下，包括他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对超能力者和能量的研究成果，从各地搜刮来的科研人才，以及那些正在试验阶段的培养品一起。

除了在电牢内关着的一具，穿黑袍戴口罩，基因和他一模一样的一具尸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将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个烂摊子，以待后人去慢慢收拾。

 

“现在。”

黑袍的语调中有完全掩盖不住的颤抖，是多年夙愿终将达成的志得意满，是自认为就算有纰漏也是己方胜出的洋洋得意。

欧阳少恭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剧烈震动，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他的研究成果啊，可惜了。

黑袍认为那些都是人类世界的低级产物，不足为惧，却不知他终将要败在人手里。

他按下了口袋内的无线发送装置。

 

电梯上的红色液晶屏正在快速地闪着数字。六十九，这是方才沈夜得到的提示。

夏夷则仅用针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个针孔作为证据，为以防万一，他连注射器都用的是内里友情赠送的兴奋剂针管，而后将七支注射器的药液都打进他衣服的夹层里。此时他方知那句需要一个全无监控的安全地带是何用意。黑袍走后，他便重置了监控室门口的密码锁，确保无人得知他的行踪后追了上去。麻醉剂很厉害，他觉得自己整个右手手腕都是麻的，尽管那些麻醉剂只是沾到了皮肤。

他抬头望着屏幕，静候抵达之时，便几乎被从四壁压来的闷响震晕。

他开始庆幸自己没走楼梯间。

隔着玻璃墙壁，他能看见整栋楼的墙体骤然迸出无数灰土，随即塌陷。电梯顿了一顿，随即以比上升时更快的速度往下坠去，须臾之间便接近地面。

他迅速将手贴在电梯内壁上，方才的些许慌乱只一瞬便平静下来。

 

起。

电梯如浪涛之中的小舟，即便玻璃墙壁几乎被震得荡然无存，但仅剩一块底板，也能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规律的姿态逆行上去，在整个电梯井被爆炸摧毁之前。

至于他骗过所有人的超能力不稳的说辞，谁信谁就输了。

他跨出电梯井的刹那，底板从数百米的高度坠下去。夏夷则在整间空屋正中闭气凝神，右手食指点在直通七十六层的金属管上。

 

总部高七十七层，此时六十九层以下炸成了一片废墟，仅留借助某种神秘力量悬浮于空中的上八层，在高空之中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宛如终将倾颓的天空之城。